手机叮咚一声响。
是许杰发来的好友申请。
我点了同意,那头给我发了条消息。
纪言,你等着看吧,白雪是选我还是选你?
我没回,把手机扔到一边。
她爱选谁选谁,我不在乎。
后来的几天,许杰的朋友圈相当活跃。
几乎每日一条,不是分享亲子相处时光,就是分享些情话文案。
某天,他发了一条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去旅游了。
配图是三张打码的机票,日期是明天。
果然当天晚上,白雪告诉我明天她要去出差。
也许是上天要给她最后的机会,临睡前,我突然上吐下泻。
白雪吓了一跳。
整晚都不见好转。
第二天一早,望着我苍白的脸色,她去客厅打了个电话。
打到后面声音有些大,我零星听到几句。
“纪言不舒服,我不放心,能不能改期?”
“你别这么任性行不行?我怎么就心里没你了。”
她回房后我假装睡着。
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。
我缓缓睁开了眼,一边咳嗽一边善解人意地说:“你别管我,不要耽误你的公事。”
她的眼中闪过犹豫,片刻后,还是问:“你真的没事吗?”
我点头。
尽管我的症状并没有好转,她还是出了门。
意料之中的选择,我没有多难过。
只是胸口发闷,脑袋晕沉。
白雪完全忘了,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。
离婚协议书很快递到了我手上。
那时我正在看许杰发的朋友圈。
虽然白雪并未出境,但很多照片里都有她的踪影。
一只手,几束头发,一点裙摆,诸如此类。
他们去了度假村,一起赶海、冲浪、看烟花。
我曾经也提议过和白雪一起去,但她总是推脱。
我以为她不感兴趣,就不再提了。
现在才明白,她只是不想和一个不爱的人拥有共同的回忆。
我面无表情地起身,带着离婚协议书出门。
我要去见白雪。
7
在许杰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等了一会后,他的车出现了。
三个人陆续从车上下来。
白雪抱着小男孩亲了又亲,小男孩乖乖窝在她怀里。
许杰虚虚地揽着白雪,笑得温柔。
“这几天有妈妈陪着,可把这小子高兴坏了。下次我们去海岛玩吧?”
“白雪!”我靠在车前,懒懒地叫她。
她抬起头,脚步顿住。
脸色突变,仓皇地放下小男孩。
就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。
许杰也愣了一下,随即挡在白雪前面,冲我扬了扬下巴:“纪言,你有什么冲我来。别欺负小雪。”
我冷笑了声,还不等我说话,小男孩猛地冲过来。
他还太小,身高将将到我大腿,可气势却不输。
他捶着我的大腿,哭得义愤填膺。
“你这个坏人,你抢走了我妈妈!我要打死你!打死你!”
白雪脸色煞白,赶忙走过来把小男孩拉到怀里。
她垂眸看着地面,声音不稳:“纪言,有什么事回去谈。别当着孩子的面。”
“去楼上谈,有我在,他不敢欺负你。”许杰抢着说。
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宣誓主权,却让白雪的神色更加烦躁。
白雪飞快地瞥了一眼许杰:“你别闹!”
她目光哀求地看着我:“我们回家去,好不好?”
不远处的许杰眼神幽深,身侧的手指都攥成了拳。
我轻嗤一声,看了看许杰和小男孩:“回什么家,这里才是你的家吧?”
白雪神色难堪,嘴唇翕动,终究说不出话。
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:“儿子都这么大了,你打算怎么办?没妈的孩子最可怜。”
“纪言,你少挑拨了!我告诉你,小雪迟早会离开你的。”
我无所谓地耸耸肩,问许杰:“你最近接触的那个投资人,答应给你们投资了吗?”
8
话音刚落,许杰的手机响了。
接通后,他的脸色越来越差。
还没听完就挂断了电话,怒气冲冲地上前指着我:“是你!是你搞得鬼对不对?”
“你敢不敢和我光明正大地竞争,搞这个小动作算什么男人?”
我挑了挑眉,冷冷地:“你以为你值得我出手?你公司的财报只要稍微细察就能发现盈利来源有问题。我劝你,有那个参加饭局拉投资的功夫,不如好好学习怎么经营公司。”
他狠狠地瞪着我,身侧的手机响个不停。
不用想也知道,投资人的撤资对他们公司影响很大。
他的胸口急速地起伏着,一个箭步冲过来,挥拳就要朝我袭来。
我迅速闪避,反手给了他一拳。
“废物!”
他不服气地起身,和我扭打在一起。
小男孩也坐不住了,挣开白雪的手扑过来,哭嚎。
“爸爸!坏蛋!你不许打爸爸!”
我顾忌着他,处处躲闪,许杰倒是上了头。
一个不小心,小男孩被推倒,后脑勺磕在了地上。
“够了!”白雪尖叫起来,慌忙过来扶起小男孩,“宝宝没事吧,妈妈在呢!”
小男孩瘪瘪嘴,放声大哭。
最终,白雪让许杰带着小男孩先回去。
偌大的停车场里只有我们两个人。
我坐进车里,白雪也很快坐到副驾驶。
她脸色铁青,一字一句: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?我承认,都是我的错。可我和他有个儿子,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”
“儿子这么小,我都没怎么陪过他,不告诉你,也是怕你多想。”
直到现在,她还是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谎。
我已经不想和她多费口舌,不紧不慢地拿出离婚协议书,递给她。
“我要和你离婚,你净身出户。”
她蓦地偏头看我,脱口而出:“你认真的?”
9
我盯着她不说话。
她没接,和我对视,似乎在想什么。
过了会,才揽过我的手臂,像以往一样冲我撒娇:“阿言,我知道错了,是我没说实话,但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,你别生气了。”
以往她只要哭一哭,撒撒娇,我必定什么都依她。
说到底还是因为爱。
现在我已经没有理由再相信她的鬼话了。
我慢慢挣开她,再度把离婚协议书递到她面前:“离婚。你的事,我知道的比你想像得还要多。要我都说出来吗?”
她彻底怔住,车内陷入一片沉默。
半晌,才问了我一句:“能不能不离?”
我摇摇头:“签了吧,和你结婚三年,我也腻了。”
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,情绪失控,狠狠捶了下车窗。
“你当初明明那么喜欢我,现在居然跟我说腻了?”
“你在报复我对不对?报复我对你撒谎!纪言,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?”
我好笑地看着她狰狞的神色。
“我说得很清楚了,离婚,我成全你们一家三口。只是你白家,日后就不要趴在我身上吸血了。”
“你是要留在这,还是要回白家?”
她死死地盯着我,眸光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我始终表情淡然,轻敲着方向盘等她的回答。
见我心意已决,她收起了泫然欲泣的模样,冷冷地笑出声。
“你是不是特期待我像条狗一样求你啊?这三年你始终走不进我的心,把你急坏了吧?”
“离就离,你也别拿白家来吓唬我。咱们走着瞧。”
说完在协议书上签字,利落地下车。
临走前,还留下一句:“我希望尽快去民政局办手续。”
10
回到家后,我如释重负般地瘫在沙发上。
多年的爱恋终于走到了尽头,心口像破了一个大洞,风呼呼地往里灌。
但我知道,长痛不如短痛,伤口总有一天会愈合。
白雪这么果断就签了字,是我没料到的。
不过仔细想想,我就明白了。
白雪被宠坏了,一直以来,她身边的人对她都是予取予求。
没人敢给她羞辱、难堪,更没人直指她的错误。
所以她不会真心承认自己有错。
就像今天,她说了很多次她错了,可她的眼神不会骗人。
她只是懊恼为什么被我抓了现行。
“爱了这么多年,连一句真心的道歉都不配,我可真傻。”我呢喃出声。
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天,谁也不见。
醉过、哭过、咒骂过。
最后还是把自己拾掇干净,走出了家门,正常工作。
爱过了不重要,爱对了才重要。
错了这么多年,如今幡然醒悟,其实是件好事。
没了爱情,生活里依旧还有很多能让人快乐的部分。
这天下班,白父的车停在了我公司楼下。
“小言,你能不能去看看小雪?她天天喝酒,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。”
11
白家,白父语重心长:“小言,你对小雪的好我是知道的。可那丫头非要自己折腾,我很生气,狠狠教训了她一顿。”
“我自己的女儿我最了解,你别看她嘴硬,她心里还是有你的......”
“伯父,”我打断了白父接下来的话,“做这个决定我也考虑了很久,我觉得这是对我们双方负责,也是为了白雪和她儿子好。”
见我提到孩子,白父的表情明显变得尴尬。
“小言,孩子的事是我做错了,我就不该让她生下来。念在你们结婚三年的份上,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?”
我冷冷地瞧着白父。
他纵横商场多年,现在跟我打感情牌,无非就是不想让我从白氏撤资。
就像他当年看穿我对白雪的心思,顺水推舟,让她嫁给我一样。
“伯父,我不是个会回头的人。”
话音刚落,白雪从楼上冲了下来。
她满身酒气,双目猩红。
“纪言,你是不是早就不爱我了,所以找到机会就迫不及待地甩掉我?”
我绷着脸沉默。
她眼角有泪,自顾自地继续说:“这几天我想了很多,睡着也总是梦到我们从前的点滴。我从来没想过和你离婚,我只想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。”
“许杰那里,是我不好,一时没有把持住,我保证会跟他断了。”
几缕凌乱的发丝散落在她嘴角,衬得她更加楚楚可怜。
可我没有动摇,我只是面无表情地说了句:“白雪,不要再骗我了。”
她拼命地摇头。
“你三个月前做过流产手术。”
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,睁大眼睛看我。
“你和许杰早就有联系。无性只是骗我的手段。我现在也想问问你,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,还一如既往地爱你,你是不是很得意?”
“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,是你放弃了。”
她抖着唇,说不出话。
一旁的白父也听明白了,狠狠甩了白雪一巴掌。
“你都干了些什么!”
白雪被打懵了,怔怔地捂着脸,泪如雨下。
1
一个月后,我们去民政局领离婚证。
白雪姗姗来迟,打扮得很精致。
烈焰红唇,剪裁得体的裙子衬得她腰肢纤细。
和那日酒醉时判若两人。
她远远地瞧见我,不慌不忙地走过来,表情淡漠。
我取了个号。
直到一系列流程走完,确认签字的时候,她迟迟没有动笔。
“这位女士是还没考虑好吗?”工作人员好心提醒她。
她望向我,目光怔然。
“那你们再考虑考虑,重新取个号吧。”
我和白雪走到拐角。
她语调艰涩:“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,我们都回不去了?”
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,微微蹙眉。
“白雪,你要明白,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。你从前是怎么对我的你心里清楚,现在又在这演深情戏码是想让我看你笑话吗?”
“我不妨实话告诉你,就是你儿子的那通电话引起了我的怀疑,我跟着你,这才发现你的秘密。你们多幸福啊,显得我更加可笑。那时你完全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,我不是小心眼的人。可你没有,你竟然背着我和许杰私会。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,你当然也清楚。你就是仗着我对你的爱胡作非为。”
“我也是个人,我也有心。你和你朋友谈起我时那种鄙夷的神色,让我不得不怀疑,我是不是眼盲心瞎,才会无怨无悔地爱了你这么多年。”
我一口气说完。
她缩着肩,讷讷不语。
后来的一切很顺利。
离婚证到手,我们先后离开。
下台阶时她叫住我:“纪言,真的对不起。”
脚步微顿,我没有回头。
“我不需要你的道歉,太廉价。”
13
我回归了正常的生活。
离婚给我带来的是新生。
公司的业绩越来越好。
某日拿下一个大项目后,我包了一间VIP包厢给高管们开庆功宴。
就过三巡,我出门去卫生间。
路过一间包厢时,门没关严。
眼角余光不经意间一瞥,居然是白雪。
她穿着荡领的吊带连衣裙,正在被人劝酒。
明显喝得有点多了,脖颈处的皮肤红得厉害。
“白小姐好酒量,只要你把这酒喝完,咱们这合作就有的谈。”
她皱着眉,求救的眼神望向桌面一侧。
许杰静静地坐在那里,一言不发。
劝她酒的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说:“白小姐,都是生意场上的人,还是放开些好。毕竟是你们有求于我,我不喜欢惺惺作态的人。”
“不过一杯酒而已,如果这都不能满足我,我很怀疑你们对我的诚意。”
白雪轻咬下唇,扬起一个灿烂的笑,一饮而尽。
满座的叫好声中,她的目光越过人群,和我对上。
我面无表情地离去。
这段时间,听说了一些她的消息。
她和许杰结婚了,可许杰不擅经营,公司很快资金链断裂。
她只能陪着许杰出席各种饭局,寻求资金。
昔日养在温室里的花终于被她的爱人推入尘泥。
我除了感叹,也没什么别的想法。
这都是她自己选的。
从洗手间出来后,我遇到了白雪。
她靠在墙上,冲我轻笑,笑着笑着又开始小声啜泣。
“纪言,我很难受。”
“以往我喝醉了,不管多忙,只要我一个电话,你总是会来接我。可现在,我不敢喝醉,我知道我一旦倒下,后面发生的事情就由不得我了。”
我没有看她,垂眸看着地毯上的花纹说:“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,让我怜惜你吗?如果我还是你丈夫,今天你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。可是,白雪,你要明白,这都是你自己造成的,是好是坏都得承受。就像我,错负真心,大梦一场,梦醒了依旧要继续生活。”
“我言尽于此,保重,告辞。”
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,捂住脸无声地哭泣。
14
白雪在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,洗了把脸,又回到了饭局上。
好在今夜的老板并不猥琐,只是灌了些酒就放她走了。
许杰扶着她上车。
车里他又打了个电话,嘴里骂骂咧咧:“都是人精!妈的,耍我玩呢!”
他恶狠狠地捶了下方向盘。
白雪侧过脸看着他,这个在她青春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人,似乎不知不觉就变了。
变得市侩、陌生。
今晚和之前的很多次,他都没有问过自己。
难不难受?累不累?
她闭上眼,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。
她好像任性地做错了很多事。
许杰在国外和她联系上时,她应该拒绝的。
可她没有,反而和他纠缠不清。
其实她不见得有多爱许杰,她只是不甘心,要为无疾而终的恋爱求得一个圆满。
得知意外怀孕的时候,她很慌。
她怕纪言发现,她怕纪言不要她了。
她悄悄地把孩子流掉了。
许杰很快带着儿子回了国,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孩子和她接触。
她应该和他保持距离的。
但很快沦陷在许杰的柔情蜜意里。
当好友问她怕不怕被纪言发现时,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笃定,纪言那么爱她,不会离他而去。
而当纪言把她和许杰抓了个现行的时候,她才真的害怕了。
她没想到纪言那么果决,她很生气。
她甚至还觉得纪言过不久就会回头哄她,就像从前他们闹别扭的时候一样。
可没有,纪言是真的要和她离婚。
直到办完手续的那天,她才彻底意识到,她和纪言结束了。
许杰一路狂飙回家,到家后,儿子在看动画片,笑得开怀。
许杰一个巴掌甩过去:“烦死了!滚回去睡觉!”
她赶忙护着儿子,冲许杰吼:“你有病?”
许杰烦躁地说:“一个两个的都是累赘,老子每天这么辛苦,这兔崽子还有脸笑?”
她深吸了一口气,让儿子进卧室。
转头对许杰说: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这次离婚闹得很难看,但孩子最终判给了她。
很久以后,她在一个会展上再度见到纪言。
他风度翩翩,被一群人围在中间。
而她穿着死气沉沉的套装,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,小腿酸胀不已。
纪言似乎看到了她,目光瞥向这里。
她赶忙转身,却听到有人问纪言:“纪总,您看到熟人了?”
那一刻,她是有些期待的。
纪言会不会认出她来了?过来问候一下。
“不是,认错了,陌生人而已。”纪言轻飘飘地说。
一众人簇拥着他往外走。
她盯着自己的高跟鞋,始终没有抬头。
他已经是天上的云了,而她只能做地上的泥。
路是自己选的,她早已没有了后悔的资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