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
“阿意,怎么是你,你怎么能和别人结婚?”
薛宁的胸膛不断起伏,似是怒到了极点。
他冲上前来,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,想要强行带着我离开。
我猛地甩开他的手,后退几步。
“薛宁,你这是干什么,大闹别人的婚礼,就是你们薛家的教养吗?”
薛宁咬紧牙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:“阿意,你这是要和我撇清界限吗?”
“那我算什么,我们那十年的感情算什么?”
好好的婚礼现场因为薛宁的出现彻底乱成了一锅粥,宾客们面面相觑,有些人甚至拿出了手机,准备开始录视频。
我揉了揉太阳穴,瞬间头疼不已。
这件事要是传到了网上,姜家和黎家都丢不起这个人。
好在黎从雪反应快,风度翩翩地对宾客们说:“今天的婚礼出了一些小意外,我们现在要处理一下,各位亲朋好友请先移步,由我的助理代我请大家吃顿便饭。”
眼见宾客们陆续离开,我终于松了口气。
礼堂中只剩下我们三人,黎从雪脱下西装外套,轻轻披在了我身上。
天气转寒,礼堂中虽然有暖气,可对于穿着婚纱的我来说,还是有些冷。
原本婚礼的仪式很快就能完成,偏偏薛宁这个不速之客打破了这一切,害我白白站在这里受冻。
黎从雪的体贴行为引起了薛宁的不满,他攥紧拳头,一拳打在了对方脸上。
“你这个小三,你凭什么插足我和阿意的感情?我和她相爱十年,我们本来马上就要结婚的!”
我惊呼一声,扑到黎从雪身边,焦急地查看他的伤口。
黎从雪毫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迹,对我露出了一抹安抚的笑容。
我护在他身前,对着薛宁怒目而视:“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,我也不想看到你,请你赶快离开!”
薛宁愕然地看着我,眼底闪过一丝受伤。
“阿意,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呢?”
“你以前明明最黏我了。”
我皱了皱眉,还没来得及说话,便听见黎从雪冷笑一声。
“你也说了,那是以前。”
“她现在是我的妻子,你算个什么东西?!”
薛宁大怒,猩红了眼眶。
“她该嫁的人是我,是你横刀夺爱,是你趁虚而入!”
黎从雪呵呵两声,毫不客气道:“那么请问,我为什么能趁虚而入,是谁给了我机会趁虚而入?”
薛宁僵住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他显然也意识到了,如果不是他为了杜蓉一次又一次推迟我们的婚礼,我又怎么会嫁给别人?
说到底,罪魁祸首,就是他自己。
薛宁怔怔地看着我,眼底浮现出悔恨的泪水。
“阿意,我知道错了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?”
“我对杜蓉只是同情,我真正爱的只有你啊!”
“我们明明互相爱着对方,又怎么能因为这么一件小事错过?”
我冷冷地看着他,眼底毫无波澜。
“薛宁,你搞错了。”
“我不爱你。”
薛宁如遭雷劈,不可置信地看着我。
“怎么可能?你爱了我整整十年,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爱我!”
他斩荆截铁的语气,忽然让我觉得悲哀。
看啊,他比谁都清楚我爱他。
所以才敢仗着我的爱,肆无忌惮地伤我的心。
我叹了口气,平静地告诉他。
“从前爱,现在不爱了。”
礼堂安静得落针可闻,半晌,薛宁才哑着嗓子开口。
“怎么会这样?你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呢?”
“是因为杜蓉吗?可是……我只是同情她啊。”
“她父母双亡,又得了绝症,她那么可怜,我是没办法才……”
我笑了笑,毫不留情地戳穿他。
“薛宁,你扪心自问,你真的只是可怜她吗?”
“可怜她可怜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我们的婚礼……甚至和她上床?!”
说到最后两个字时,我的声音陡然尖锐了起来。
薛宁颤了颤,还在负隅顽抗。
“阿意,我没有……”
我闭了闭眼,不和他做无畏的争执。
“有没有,你自己心里最清楚。”
薛宁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,眼里满是悔恨。
“阿意,求求你,别不要我好不好?”
看着他近乎哀求的眼神,我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曾几何时,我也曾这样放下过尊严,对着薛宁声声哀求。
那是他第三次推迟婚礼那天。
明明我已经换好了婚纱,明明再有两个小时我们就会携手走进婚礼殿堂。
可他却因为杜蓉的一句“迷路”,就不管不顾地抛下了我。
那是我最无助的一次。
虽然前两次他也推迟了婚礼,可好在推迟的时间距离婚礼当天都还有一个月左右。
可这一次,一旦他走了,我就要独自面对满堂宾客。
这种行为,和逃婚无异。
我清楚的明白,如果我留不住薛宁,我就会彻底沦为全京城的笑柄。
于是我放下尊严,哭着哀求他,求他不要走。
可他却硬生生掰开了我的手,冷漠地看着我:“姜意,蓉蓉现在很危险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。”
可明明这种事情,只要报个警就能解决啊!
我哭花了妆,狼狈地跌坐在地上:“那我呢?你不能看着她出事,难道就要看着我被人耻笑吗?”
可薛宁却只是皱了皱眉,不耐烦道:“那又怎么了,这点流言蜚语,难道还能逼得你自杀吗?”
那样冰冷的话语,从我爱了十年的人口中说出来,让我浑身发抖。
现如今,都是他自食恶果。
我冷冷地看着他,眼底再没有了往日的丝毫情谊。
“薛宁,我现在是黎从雪的妻子,你也已经有了杜蓉,我们两个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。”
“你要是还有尊严可言,就赶紧离开,这辈子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!”
“不!”薛宁猩红了眼眶,恶狠狠地瞪着黎从雪:“都是因为你!都是因为你!如果你死了,阿意一定会回到我身边!”
说罢,他猛得朝黎从雪扑了过去,抬手就要打。
7.
薛宁像一头狂躁的狮子一般,和黎从雪纠缠在一起。
我在一旁心急如焚,拿出手机就要报警。
可令人意外的是,黎从雪并未处于弱势。
甚至三五下就挣脱了薛宁的桎梏,反手把人压在了身下。
他凌厉地挥舞着拳头,薛宁的惨叫声不绝于耳。
我心中暗爽,又把手机放了回去。
等到薛宁倒在地上,爬都爬不起来时,黎从雪才委屈巴巴地走向了我。
“阿意,我手疼。”
我连忙心疼地拉过他的手,细细检查:“怎么都是血?是不是受伤了?咱们快去医院包扎一下。”
黎从雪一把将我搂进怀里,嗅了嗅我的鬓发:“不疼了。”
“有老婆心疼,手就不疼了。”
我愣了一下,想到他居然还能贫嘴,应该是没什么大碍,终于松了口气。
薛宁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,眼神凄惶地看着我:“阿意,我也疼……”
我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:“你疼跟我有什么关系?别忘了,是你先动手打人的!”
薛宁脸色一白,有些不愿相信。
“阿意,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?你以前明明最心疼我了。”
我紧紧地握住了黎从雪的手,丝毫不为所动。
薛宁踉跄着走上前,颤抖着抬起手,似乎想要再触碰一下我。
方才还窝在我颈边撒娇的黎从雪忽然挡在了我身前,凶狠地看着他:“薛宁,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,你再敢碰我老婆一下,我就废了你的手!”
薛宁还想再说什么,礼堂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,杜蓉跑了进来。
看着满身狼狈的薛宁,她尖叫一声:“宁哥,你怎么伤成这样?是谁,谁对你动的手?”
说着,她伸手想要扶住薛宁,却被后者狠狠推开。
“滚开!别碰我!”
薛宁力气极大,杜蓉连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。
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,眼底写满受伤:“宁哥,你……你推我?你竟然推我?”
“你不是最心疼我的吗?你怎么舍得推我呢?”
看着杜蓉楚楚可怜的样子,薛宁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心动。
他咬牙切齿地走过去,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:“你这个贱人,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我,我又怎么会和阿意错过?”
杜蓉捂着脸跪坐在地上,向来只要她装一装可怜,薛宁就会无条件地把她捧在手心。
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?
一时之间,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我虽然讨厌杜蓉,可看着她被薛宁打骂,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。
只有懦弱无耻的男人,才会把自己的出轨全部责怪到女人的头上。
爱上薛宁的那十年,我大概真的是瞎了眼。
杜蓉还是不肯认清现实,她扑过去抱住薛宁的腿,希望能再次唤醒他的怜惜。
却没想到,竟被薛宁一脚踢开。
薛宁不死心地看着我,态度卑微至极:“阿意,我已经知道错了,我以后再也不会被杜蓉这个贱人迷惑了。”
“求求你,再给我一次机会吧,只要能让我留在你身边,哪怕当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也行!”
话音落下,一旁的黎从雪蓦然一僵,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。
我心中好笑,安抚性地捏了捏他的手。
然后冷冷地看向薛宁:“用不着,我不是你,干不出这么恶心的事。”
“你只要别再打扰我的生活,我就谢天谢地了。”
说罢,我牵着黎从雪的手离开礼堂。
8.
婚礼被人搅黄,黎从雪虽然嘴上不说,心里却比谁都失落。
我一边给他嘴角的伤上药,一边安抚道:“没关系的,大不了我们先领证嘛,婚礼以后再补办也行。”
黎从雪的眼睛猛然一亮,抬手圈住了我的腰:“真的吗老婆?那我们现在就去领证吧!”
我指着他嘴角的伤,失笑道:“你确定要这个样子去吗?”
结婚证上的照片虽然不比婚纱照,但也不能这么草率吧。
黎从雪蔫儿了,忿忿道:“早知道就不让着他了,害得我连结婚证都领不了。”
我愣了一瞬。
以黎从雪的身手,薛宁那一拳,他其实是可以躲掉的,只是不知为何竟然没有躲。
面对我的询问,黎从雪显得有些心虚。
“老婆,我告诉你你可不要生气。”
“你跟薛宁毕竟有十年的感情,我怕我比不过他,让他打我一拳,我就能在你面前装装可怜,让你心疼。”
我气笑了,接着问他:“那你后来为什么又还手了?”
黎从雪道:“因为我发现你是真的不爱他了,我当然不能让自己白白吃亏,更不能在你面前落了面子。”
我叹了口气,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嘴角,轻声道:“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?看你受伤,我真的会心疼。”
“黎从雪,不要让我疼。”
黎从雪的手猛地一颤,眼底竟然氤氲出了几分水汽。
他紧紧拥抱着我,似乎要将我整个人嵌入怀中。
“阿意,不会了,以后再也不会了。”
“今天是周五,我们周一去领证好吗?我想尽快娶到你,多一天都不行。”
我笑了笑,答应了他的请求。
周一一早,黎从雪就接我去了民政局。
他显然精心打扮过,不像是去领证,倒像是去走红毯。
一下车他就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,可自始至终,他的眼里都只有我一个人。
我的心里涌上了几分久违的甜蜜。
“阿意。”
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,回头一看,又是薛宁。
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。
他死死抓住身旁杜蓉的手,后者面色苍白,憔悴至极,和以前光鲜亮丽的样子判若两人。
杜蓉一见到我,立马甩开了他的手,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。
“姜意姐,求求你,不要让宁哥和我离婚好不好?”
“你就成全我们吧,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,没有他我真的会死的!”
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样子,很快吸引了一大批围观群众。
众人面色不善地看着我,似乎以为我是插足他人感情的小三。
黎从雪挡在我面前,神情不善,似乎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动手。
我急忙拦住他,为这样一个人脏了自己的手,当真不值得。
冷冷地看向杜蓉,我说:“你费尽心机抢走了我的未婚夫,现在又跪在地上对我苦苦哀求。”
“怎么,你的宁哥不要你了?你那么有把握的感情不幸福吗?”
此时,薛宁也阴沉着脸走了过来:“杜蓉,当初如果不是你这个贱人欺骗我,我怎么可能和你结婚?”
“今天这婚必须离!”
吃瓜群众们这才明白,原来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杜蓉才是那个插足的第三者。
眼见没有一个人愿意帮自己出头,杜蓉猛得扑过去,紧紧抱住了薛宁的腿。
“宁哥,我已经知道错了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!”
“我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,我们不离婚好不好?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啊……”
她的话还未说完,就被薛宁一脚踢开。
“你还敢说你爱我?你这个贱人,一会儿说你抑郁症,一会儿说你绝症,你骗得我好苦啊!”
“如果不是我强行带着你去检查,你还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?”
对于薛宁这番话,我并没有太惊讶。
很早以前我就跟他说过,杜蓉的病极有可能是造假。
可惜他不信,甚至还怒斥我没有容人之心。
走到今天这一步,都是他活该的。
不想再看这场闹剧,我牵着黎从雪的手走进了民政局。
薛宁在身后唤了我一声。
“阿意,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?你真的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了吗?”
我没有回头。
9.
结婚证拿到手,黎从雪高兴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。
既然已经领了证,我就没再回江家,陪着黎从雪在婚房中住了下来。
晚上的时候,我进了浴室洗澡,出来时发现他白皙的脸上带着一片不自然的潮红。
我本来也紧张,但一看他这个样子,反倒觉得有些好笑。
“怎么,黎少爷不是最游刃有余的吗,怎么突然害羞了?”
黎从雪没说话,突然伸手把我拉进怀里,扣住我的脑袋就吻了下来。
这个吻没什么技巧,却格外缠绵。
我的心砰砰直跳,身子却软成了一片。
黎从雪满眼柔情地看着我,忽然道:“阿意,你知不知道,我等这一天,等了整整五年。”
我怔怔地看着他,听他将过往娓娓道来。
原来,我们见的第一面,是在五年前。
那天我爸正好有事,我代替他去出席一场慈善晚宴。
“你当时就站在灯光下,明艳的脸庞却偏偏有一双清亮的眼,被你的眼神扫过的那一瞬间,我就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。”
“后来我又托了不少人去打听你,才知道你已经有了薛宁,我不想放弃,只好默默关注着你,就等着你和薛宁分手的那一天。”
“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,终于让我等到了。”
黎从雪这个人,长了张狐狸精一样精明的脸,却偏偏是个傻瓜。
我又心疼又好笑:“那我要是和他结婚了呢?你怎么办?”
黎从雪道:“那我就继续等,等你们离婚那天。”
看着他眼底的认真,我眼角一片湿润。
搂住他的脖颈,我主动吻了上去。
他很快抢回了主动权,将我压在身下。
一晌贪欢。
两个月后,黎从雪精心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,我们补办了婚礼。
牵着我的手走进殿堂时,他流了泪。
他说这条路他走了五年,等待的滋味不好受,可因为是我,他甘之如饴。
我们在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拥吻,约定余生永不分离。
再次听到薛宁的消息时,已经是在半年后了。
据说薛家人知道了杜蓉怀孕的消息,导致他没能如愿和杜蓉离婚。
薛宁疯了,整日泡在酒吧,喝醉了就对着怀孕杜蓉拳打脚踢。
杜蓉不堪忍受,终于拿出菜刀反击,薛宁被她砍了整整七刀,虽然保住了性命,却落下了终身的残疾。
薛家人震怒,直接控制了杜蓉,准备去母留子。
杜蓉的余生,想来也不会好过。
不过这些早已和我没有关系。
往后余生,我只希望能和自己的枕边人朝朝暮暮,白头偕老。